第三十七章(2/2)
于是，咸阳城门口出现了古怪又新奇的一幕。
墙头挂人头，墙下小吏讲故事，说的就是人头的来历。
自从西周末年礼崩乐坏，天下陷入分裂局面。
几百年间，各诸侯国相互攻伐，今天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。
秦国受命于天，肩负起天下一统的使命。这件事极难办成，但是不畏艰难的秦国人一代又一代奋斗着。
时至秦王政登基，奋六世之余烈，率领关中父老勇往直前。在短短十年内横扫六国，终结了五百多年的诸侯国战乱不休。
终于，华夏大地出现了大统一。
从今往后，大秦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，不用再担忧明天有这个诸侯国屠城，明天有那个诸侯国割让城池。
偏偏，总有坏人居心不良。
企图颠覆好不容易创造的大一统局面，搞刺杀搞策反。
他们说始皇帝是暴君，暴君却未收割他们的财产，从何谈"暴"？
始皇帝蒙受的是千古奇冤！
他生于战乱，深知乱世之苦。以最短时间结束天下分裂，期望大秦境内不再有人生活动荡。他一心为民，励精图治。此生但求造福天下，立誓不会为私欲另造言殿享乐，但被反咬一口称其为暴君。
反观真正的暴徒们，嘴上说着说被大秦残酷迫害，实则富甲一方，足以过上安逸生活。这些钱却被用来雇佣刺客，被用来扰乱秦朝司法系统。他们打着反秦旗帜，其行为只会让天下再陷入到战乱不休中。这些人就是以天下血流成河为乐趣，享受那种屠杀的感觉。
其心可诛！
幸而，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
今天将叛乱者的人头挂墙头示众，让大家一同唾弃这些故意毁坏我们安定生活的畜生。
/>讲话的小吏长得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。
声情并茂，没有引经据典而是语言平实，让每一个过路人都能听得懂。
同样故事也会在其他城池，配合精心挑选的小吏讲述。项氏获罪被杀的人不少，人头够分。
说书半天，传遍咸阳。
听得人同仇敌忾，蠢蠢欲动。要不是怕触犯律法，真想拿粪便去泼项羽与项梁的人头。
李斯被免职在家两个多月，等接到赢政传召入宫，出门时就发现了外面的气氛古古怪。他也听了小吏说处决犯人的公告。内容没有一个字说错，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。
进入咸阳宫拜见始皇帝，终是发现那段故事的违和之处。
以往处决犯人，如有公告，也只是冷冰冰的几句话【谋逆者，连坐，杀。警告世人，叛乱者就是这般下场」，让围观者惊惧不已。
今天小吏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。
其主旨与以往相同，让人们不要谋反，但其行文与文风偏了啊！
歌颂赢政与大秦美好又强大是正常操作，但怎么隐隐约约又捎上了一个「惨」的标签？
事实上，赢政是有点悲惨往事在身上的。
在赵国的邯郸出生，父亲赢异人是秦国送去赵国的质子。当时秦赵关系非常恶劣。赵王欲杀赢异人，赢异人随着吕不韦先逃回秦国。
赵姬与三岁的赢政母子俩却被单独留了下来，直到六年后赢异人登基才被接回秦国。
在赵国的九年，赢政怎么可能活得不惨，更不提后来他与吕不韦、赵姬的夺权经历。凄惨往事，始皇帝岂容人再提。后来，每每提及赢政就该是强大、很强大、非常强大。
今天的处决公告，行文却有古怪。
说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心不被人理解，他被冤枉而默默承受委屈，这话真是能说的吗？
没想到「美、强、惨」的剧情竟是引起很多人的共鸣。乱秦者，逆天意，这样搞破坏的叛乱分子人人得而诛之。
李斯反应过来后，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。
这篇公告故事出自谁手？答案呼之欲出。一时间，不敢抬头去看赢政。
赢政眼底没有一丝温度，看向目光低垂的李斯。
开口，语气却是寻常。仿佛那
段鲍鱼覆尸、伪造遗诏、导致秦二世而亡的史实从未出现，两人仍是旧时君臣相合的模样。
"两个多月不见，丞相竟是满头白发。卿年事已高，应该保重身体。"赢政随手一指席垫，“坐下来说话。”
李斯已经六十有余，白发满头倒也不奇怪。
这会不得不坐，而更是如坐针毡。听陛下的话，仍称他为丞相，是给他官复原职的希望，但是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呢？
赢政：“这些天，你在家中静思，可有什么收获？”
李斯被关了两个多月的禁闭，每一天都在自己想要怎么办才能不与赵高一样被灭三族。不等他开口回答，就听到赢政的送命题说来就来。
赢政问："今日的城门故事听了吗？你认为写得如何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