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(知晓真相的我们,能为他们...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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处可去,只能百般不愿暂住于此。

    收养犬妖的是一家三口。

    张三郎是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,却对话本情有独钟,闲来无事,常写些老掉牙的故事。

    山下的作坊盛产纤草纸,他并不懂行,买来不少,才发觉纸张并不好用。

    月娘是典型的农妇,勤劳干练,虎虎生风。

    就是嗓门太大,做饭也不太好吃。

    二人老来得女,生下张小婉。

    这姑娘调皮捣蛋又话多,总爱抱着犬妖嘀嘀咕咕,将它耳朵都快吵得生出老茧。

    为数不多安静的时候,是她拿着毛笔涂涂画画。张小婉性喜丹青水墨,画爹画娘也画它,可惜技艺不堪入目,和她爹的写故事水平有得一拼。

    一家三口并不知晓它是妖,养着它疗伤、顺毛、说悄悄话。

    山中多雨,犬妖最司空见惯的情景,是一家人闲散坐于窗边,吃着西瓜,听雨声嘀嗒。

    直到某日,张小婉病重,家中无钱可医。走投无路之下,张三郎决定前往黑市变卖传家宝。

    宝物是枚祖祖辈辈传下的玉佩,饶是张三郎也没想到,它的估价竟价值连城。

    当天夜里,一位有意愿的买主前来拜访,带着他的三个学徒——

    紧接着,便是怒吼,哭声,以及大火。

    张三郎死于乱刀之下,月娘哀嚎怒骂,被一根麻绳勒断脖颈。

    还有张小婉。

    她不过七岁,被贼人一刀刺穿胸膛。犬妖狼狈扑上前去,被一脚踹开。

    七岁的小孩疼得泪眼朦胧,看向它时的最后一句话,竟是“快跑”。

    一把火将木屋付之一炬。

    妖丹尚未恢复,犬妖太虚弱也太无能,拖不动尸体,只叼出一幅破碎的画。

    它怎能不复仇。

    双臂执刀之鬼,名刀劳。

    被乱刀砍杀的张三郎,不久前才写了册话本子,笑着对它道:“小黑,这是专为你写的。我们不图你报恩,你早些痊愈就好。”

    缢死之鬼,名缢鬼。

    死于麻绳的月娘,总会在家中有肉时,特意为它准备一份。她最爱摸它耳朵,笑起来豪迈爽朗:“不许嫌不好吃啊!”

    绘制丹青之鬼,名画皮。

    它此生忘不了雨夜清风,疏影横斜。

    张小婉将一家三口画于纸上,再认真勾勒出它的轮廓,悄声对它说:“小黑也是我的家人,要永远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孩童的稚语天真好笑,它对此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可那天看着张小婉的双眼,没来由地,犬妖心尖一悸。

    好可惜,有些话一旦错过,哪怕说一遍又一遍,也无人再听。

    其实那日趴在张小婉脚边,看窗外烟雨蒙蒙,听屋中那对夫妻的絮叨私语,它心中欢喜,是真的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。

    如何复仇?

    犬类不只有温驯的肚皮,当它张口,能轻而易举咬破人的喉咙。

    犬妖将于冬夜完成最后的计划。

    故事到此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沈流霜定定看了许久,低笑一声:“它将纸放在这里……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犬妖一直在有意引导着镇厄司。

    它猜到他们或许会找来,将真相留于屋中,从而让二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沉冤昭雪。

    至于被镇厄司抓获,或是死于仇人的反击之下——

    犬妖毫不在乎,打从一开始,它就没准备活着全身而退。

    施云声听完这个故事,半晌无言。

    他眼中有迷茫也有怔忪,小声道:“它……一定很难过。”

    拥有半颗狼族妖丹的他,能隐约明白话本中犬妖的感受。

    无望,痛苦,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身亡命殒,却无能为力,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不知怎么,他想到施黛,又不敢继续往下去想。

    施云声咬紧牙关,握紧手中长刀。

    他还不够强。

    恍惚间,有人伸出右手,轻抚他脑袋。

    是温暖柔润的触感,叫人安心。

    “姓赵,额头有道伤疤,地位不低,二十多年前发家。”

    施黛轻声开口,语气似是安慰,又像不容置喙的笃定:“凭这些信息,镇厄司能很快查出最后一人的所在。”

    “连续发生三起案子,剩下的第四人定能猜出原因。今夜他肯定有所防备,要么逃走,要么试图反杀傀儡师。”

    沈流霜活动手腕,哂笑一声:“想来是场好戏。”

    阎清欢挺直腰板:“那混蛋……绝对不能让他跑了!”

    江白砚轻抚剑柄,眸色微沉。

    鼻尖萦绕施黛周身的香气,施云声抿着唇,仰头看向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逝者已矣,知晓真相的我们,能为他们申冤。”

    施黛笑着与他对视,只一眼,挟出清风般的少年意气。

    又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发顶,她道: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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