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一章(3w营养液二更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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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; 玉身缺失一小块,像在很久之前碎裂过,右上角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留存的位置雕刻有一只蝴蝶,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翅膀泛出墨色的黑。

    施黛脱口而出:“雕花蝴蝶玉佩?”

    江白砚面色如常,从雪中拾起玉佩:“施小姐认得?”

    施黛点头:“在珍宝阁见过同类款式,但成色不及这块好。”

    雕花蝴蝶,在大昭有两重含义。

    一是蝶恋花枝,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,百年好合。

    二是“蝴”与“福”谐音,送人雕花蝴蝶玉佩,是花间潇洒、自由自在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可惜这块没了花。”

    江白砚攥起玉佩把玩,笑得心不在焉:“成色再好,也没用了。”

    施黛定神打量,发现玉佩被撞碎的地方,恰好是蝴蝶飞向的花枝。

    那地方空了一块,趣意不再,反增困厄,搭配蝴蝶翅膀中的混沌墨色,像堕入泥沼,被困在囚笼里。

    “它的翅膀,”施黛问,“为什么是黑色?”

    江白砚沉默瞬息。

    “或许因为,”他语带轻嘲,“这块玉在血水里浸过太久。”

    那不是墨,而是深红近黑的血。

    施黛心口一跳,遽然有了预感,猜到这块玉佩的来由。

    能对江白砚寄予期望的人,曾躺在血泊中的人,只可能是他父母。

    她立刻噤声,反而是江白砚神色淡淡。

    他对往日的回忆习以为常,即便自揭伤疤,也只会感到自虐的快意。

    再者,施黛的表情让他觉得有趣——

    突然安静下来,没了咋咋呼呼的劲,手足无措,呈现出懵懂的纯澈。

    在他的魇境里,施黛也曾露出这样的神态。

    原来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,“想见见与平日不同的模样”。

    “施小姐不必在意。”

    收敛心绪,江白砚下达逐客令:“夜已深,回房歇息吧。”

    施黛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每当涉及江家灭门惨案,她都不知道如何安慰。

    左思右想,什么“别难过”、“总会过去的”,尽是又大又空,不如不说。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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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江公子安歇。”

    江白砚颔首,关拢房门。

    屋里没燃灯,月影破窗而入,成为唯一光源。

    指尖摩挲在冰凉玉佩上,他轻笑出声。

    这是爹娘送他的生辰礼,愿他此生自在逍遥。

    后来江府遭黑衣人屠戮殆尽,值钱的宝贝被掠夺一空。江白砚死里逃生,再回家,眼前一片废墟。

    这块玉佩因撞裂小半,被人随手丢在血泊中。

    江白砚把它拾起时,玉里浸透浓黑血色,擦不掉,抹不开。

    肮脏的破烂。

    与他恰好相衬,都是污泥里爬不起来的货色,无人在乎。

    什么自在逍遥,全是笑料。

    醉意未褪,意识涣散。

    江白砚眉眼舒展,左手压上右臂,找到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。

    这是在魇境里受的伤。

    江白砚用力按下。

    鲜血涌流,打湿绷带。

    痛意驱散酒意,让他获得短暂的清醒,以及扭曲的愉悦。

    指节一寸寸收紧,剧痛如刀割。

    江白砚在疼痛中睁眼,猝不及防,望见窗边人影一晃。

    有人。

    看身形,是施黛。

    她还在这里做什么?

    一瞬回神,江白砚垂下衣袖,推开窗。

    吱呀响声里,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失策。

    施黛没想到他会打开窗户,整个人呆在原地,像受惊吓的猫。

    然后突然有了动作,把双手藏到身后。

    江白砚似笑非笑:“施小姐。”

    简简单单三个字,压迫感强势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施黛破天荒地忐忑:“江公子。”

    她抿唇不语,眼珠一转。

    几息后,施黛破罐子破摔伸出右手:“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这个动作毫无征兆,江白砚抬眸的刹那,撞进满目红艳艳的火,又像一道绮丽迤逦的霞。

    他定睛看清,施黛手里是花。

    一大捧梅花。

    江白砚难以理解她的想法:“施小姐为何送我花?”

    施黛胡乱揉了把头发。

    玉露白后劲很足,让她的脑子晕晕乎乎。

    她能看出玉佩对江白砚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父母把雕花蝴蝶玉佩送给子女,赠的是一份心意,期盼孩子无拘无束、无虑无忧。

    偏偏江白砚身上的束缚太多。

    与玉佩中的蝴蝶如出一辙,他双手染血,遍体伤疤,被囿于一方天地,无法挣脱。

    想起玉佩残缺的花枝,施黛酒劲上头,一拍脑门,去施府梅园摘下大捧梅花。

    她本打算把花放在窗边就走,哪曾想到江白砚来这

    ()    一出,

    两人当面撞上。

    很尴尬。

    施黛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。

    “你的玉佩。”

    施黛说:“碎了。”

    碎开的是花枝,

    施黛便摘花为他补回来。

    江白砚想通她的逻辑,发出两声低笑。

    “你别笑了。”

    施黛知道自己的举动奇怪又幼稚,被他笑得耳根发热,搓了搓脸颊:“明天酒醒,我会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她第一次给同龄男生送花欸!

    托那杯玉露白的福,她是醺醺然的姿态,眼尾红潮好似两抹晕开的胭脂,连鼻尖都浸出粉色。

    江白砚顺着她的意思应了声“好”,眼尾弯出的弧度没消。

    “总之,玉佩上过往的残缺,或许没办法补上。但你想要花的话——”

    施黛把梅花一股脑塞进他怀中:“今后,总有人愿意为你摘的。”

    逝去之事不可追,尚有明日值得期待。

    入目是一团生机盎然的红,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侵入视野。

    江白砚低眉,语气听不出情绪:“施小姐意有所指。”

    她就是意有所指。

    施黛吐字如倒豆,总算说出憋了许久的话:

    “江公子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,可以相信我们、依靠我们一些——我,爹爹娘亲,流霜姐姐,还有更多的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当一幅永不出错的画,太难太累了,更何况江白砚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。

    江白砚凝眸,长睫垂落,掩去晦暗之色。

    寂静里,忽而听见施黛的声音。

    清脆悦耳,像夏风吹过,拂动风铃。

    “江公子。”

    戳了戳江白砚怀里的红梅,她没头没脑地问:“这束花,蝴蝶会喜欢吗?”

    直白古怪、天马行空的问题,是施黛能说出的话。

    问的是玉佩上的蝴蝶,又或在问他。

    她送的花,蝴蝶会喜欢吗?

    没有任何道理,心底倏然漫开陌生的热与麻。

    江白砚试图将它抓住,却只触及转瞬即逝的风。

    紧随其后,是倾盆大雨,来势汹汹,水珠不偏不倚落在心尖,涟漪千百,欲意难填。

    他极其缓慢地闭了闭眼。

    江白砚好一会儿没说话,施黛好奇探去,对上他墨玉般的桃花眼。

    她看见江白砚勾起嘴角。

    “施小姐。”

    他眼底醉意朦胧,笑音很轻:“我右臂上的伤口,似乎裂开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隔着一扇窗,施黛看不清屋内的景象。

    自然不可能知道,仅仅一墙之隔,江白砚的左手一次又一次按压血口,指尖陷进肉里,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他却只是笑,薄唇苍白,眼眸被窗外大雪所染,清光荡漾:“施小姐可否帮我看看?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江白砚更醉了。

    离开醉香楼时,他还能

    保持一部分理智(),

    ∟()∟[(),

    竟像什么力气也不剩,连眼风都很软。

    施黛掀开他袖摆,被吓了个清醒。

    江白砚在魇境受过伤,右手小臂缠有绷带,全浸着殷红鲜血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”

    施黛一个激灵,帮他一圈圈拆开绷带。

    越看越心惊。

    湿濡的绷带被拆去,显露那道深深血痕。豁口汩汩淌血,不晓得有多疼。

    她的手指开始哆嗦。

    “你别动,我帮你处理。”

    施黛掏出一块手帕,从上往下,擦拭伤口附近的血渍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江白砚淡声:“在醉香楼里,不经意磕碰过桌角。”

    一个说得通的理由。

    施黛想,不过……只磕碰一下,能这么严重吗?

    把血污擦拭干净,她开始上药。

    江白砚任由她捣腾。

    窗外月色皎洁,照亮眼前人的脸,眼底有光。

    距离太近,他能瞧见施黛纤长的睫毛,小扇子似的上下晃荡。

    施黛的指尖抚过伤处。

    肌肤相贴,一侧是裹挟凉意的柔软,一侧是被痛楚撕裂的滚烫。

    那丝柔意在伤口反复碾转,动作好似研磨。

    比难忍的剧痛更惹人心悸。

    “疼的话,记得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施黛认真擦药:“要轻一点儿吗?”

    江白砚坐在椅上,想看她,需要抬头。

    他生有一副好皮相,神情淡漠时,眉眼柔和却冷肃,满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。

    今晚饮了酒,眸底水波柔润。耳尖的薄红攀上他眼尾,像纤薄惑人的小钩。

    带着醉意在勾她。

    “施小姐。”

    江白砚轻声说:“可以更重。”

    施黛:?

    什么?什么更重?

    她以为自己听错,茫然撩起睫毛。

    视线交汇,幽微烛光下,江白砚朝她笑了笑。

    是昳丽至极的笑,锋锐的唇线杀气内敛,懒散乖慵,不像清冷疏朗的剑客,更似山间勾魂的艳鬼。

    只这么一眼,施黛被他笑得耳后滚烫。

    他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。

    施黛大脑宕机一息。

    施黛大脑尝试重启。

    可恶,施黛痛定思痛,她好没出息。

    江白砚嗓音微哑:“多谢施小姐。”

    如同生长在潮湿阴暗之地的植物,贪婪汲取养分。

    在施黛察觉不到的角落,他细细感悟轻柔缠绵的疼痛。

    江白砚逐渐上瘾。

    但药膏总有涂完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把绷带层层缠好,施黛满意点头:“之后别再磕着碰着,好好歇息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喝下玉露白,或多或少感到头昏脑胀,施黛道别回房,江白砚并未挽留。

    ()    他没有理由挽留。

    她的背影徐徐远去,被月色拉得很长。直至人影消失不见,江白砚关紧房门,看向桌上的梅花。

    鲜妍似火,娇艳欲滴。

    出神端视片刻,他垂首轻嗤。

    施黛把他当成什么?她凭什么相信他?

    在她眼里,他难不成真是个面慈心软的蠢货。

    面慈心软的蠢货能得到这束花,真正的他呢?

    倘若施黛知晓他的本心、他的恶念——

    他没接着去想。

    出于习惯,江白砚下意识想按压手臂的伤疤,利用疼痛缓解烦闷。

    指尖停在绷带上,微微顿住。

    他终究没用力,而是轻柔拂过,回想方才的触感。

    梅花安静躺在桌面,他摘下一朵,漫不经心地打量。

    施黛腰间的香囊,恰是梅香。

    鬼使神差,江白砚将花瓣含入口中。

    暗香勾缠,溢散于舌尖,再顺咽喉往下,直入心间。

    “……施小姐。”

    心底的情绪涌如潮卷,江白砚分不清那是杀意、醉意、恨意亦或其它。

    指腹摩挲右臂的刀痕,疼与痒,花香与血气,一并融在夜风里头。

    今日他第一次饮酒,亦是第一次,有人送他花。

    施黛所言不假,第一次很重要。

    按压在伤口的力道渐大,疼痛加剧。

    他心觉欢愉,笑里夹杂微弱喘息,用衔着花瓣的薄唇轻声唤。

    “施黛。”

   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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