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9章 愈加陌生
我竟没察觉到异样。
他定是情知自己是没有活路了，才会跟我分开。
那回他偷了人家的烧鸡送我当生辰礼，被人追打，他也是叫我和他分头跑，最后被人打得奄奄一息，差点儿丢了性命。
可是这一回，他左右是没有生路了。
就算他没有中箭，刘景淮也要迁怒于他，要杀了他。
刘景淮下令时，是那样轻描淡写，我却渐渐心底生出寒意。
我突然明白赵妮儿为何总与我过不去，又劫持了我，她并非只为了赵兴，她是为了让刘景淮不痛快。
她临走时说的好戏，就是为了看刘景淮痛苦。
因为刘景淮曾派人追杀过他们。
他们在北境草原上，曾被追了几天几夜，差点儿被冻死，说不准刘景淮现在还通缉着他们，誓要将赵妮儿这些刺客赶尽杀绝。
我竟然忘了赵兴也是刺杀过刘景淮的刺客。
只是因为我，刘景淮才没有除掉赵兴，而是选择利用赵兴。
因为刘景淮知道赵兴与我是打小的情分，我们虽不是亲人，却比亲人还要亲，只要我跟他一心，就不怕赵兴不从。
而我真的信了他的话，真的以为他体谅赵兴的处境，从没想过要抓赵兴。
他还劝我原谅赵兴，说“人非圣贤，孰能无过”，说赵兴行刺他，皆是听从赵妮儿安排，赵兴痛改前非，还有一身本领，我应当高兴才是。
当时他说得情真意切，我大受感动，拉着赵兴就朝他跪下，将他视做赵兴的再造恩人，并担保赵兴再不生出异心。
没想到，他从未真正信任过赵兴，他甚至也不真正明白我和赵兴间的感情，也难怪，他连君磊兄都不顾惜，又怎么会顾惜赵兴？
我痛苦地想，其实他是一个可怜透顶的人，他虽然是九五至尊，在偌大的紫禁城里，他却连一个真正说上话的人都没有。
我知道他待我是真心实意，他待我一直都很好，但自从他坐上了皇位，他的手段愈加的可怕，他也变得愈加陌生。
也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冷酷的人。
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涌，脑中尽是赵兴一身的血躺在冰冷的地上，他身上还插着锦衣卫的箭，身边围满了锦衣卫，却无人上前救他性命。
我只是，想要一人心，皑如山上雪，皎若云间月，而非帝王的情爱。
没想到会连累赵兴丢了性命。
我突然想起曹珊珊在中秋夜宴那晚说的话，她说君磊兄让她提醒我，莫要轻易忤逆了皇上。
我一直以为刘景淮待我会不同，我在临走前，还向他讨了一道免死圣谕，给他留下绝笔，求他只迁罪我一人，饶恕我的家人……
念及此，我浑身打了个激灵，简直如坠冰窟，再不敢往下深思，却忍不住凝神静听。
“在何处找到的人？他们怎么会分开？”刘景淮忽然说，嗓音低沉凛冽。
柊茗道：“将近城门附近，找到时候，他已经昏迷了。”
“为何昏迷？”
“他腹部中了一箭？”
“你们有人朝他放箭？”
柊茗肃声道：“赵兴是臣的属下找到之前就已中箭，臣等不敢擅自放箭，但那箭却是锦衣卫专用箭矢，臣也觉得甚是蹊跷。”
我一惊，心中狂跳，难道不是锦衣卫对赵兴射的箭？
随即明白过来，是啊，当时雾深天黑，他们怎么敢贸然放箭？
而且赵兴一策马离开，肖吴就劫持了我，定是赵妮儿他们先放了暗箭伤了赵兴，才能轻易将我带走。
我大气都不敢出，又觉得百感交集，不知是悲是喜，心情久久难以平复。
过了一会儿，刘景淮声音轻缓道：“查清楚。锦衣卫，每一人都查。”
“臣遵命。”
“害阅微之恶徒，在何处？朕亲审。”
“正押在外面。”
柊茗说完，良久，刘景淮终于开口：“备棺。”
很快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，只是几步，伴随着柊茗的惊呼声，发出重重的一个声响。
“皇上！——”
柊茗大喊道：“快传御医！传御医——”
纷纷扰扰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。
破庙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。
殓棺、勘验线索、翻找，一遍又一遍。
地窖里冰冷，我只觉得早已麻木，只是忍不住打着冷颤。
慢慢的，脑袋越来越沉重，睁眼闭眼都是漆黑一片。
终于失去了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