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第29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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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用丹田发声:“他们背后偷袭,行止鬼祟,老夫实在看不过这样的小人之举。怎奈何年少轻狂欠下了人情,故而厚颜在此,请姑娘一战。老夫名为燕川。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报上了名讳,望凝青没什么反应,祁临澈却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十年前,江湖还没有如今这么乱,那时虽然江湖势大,朝廷势微,但到底还有能人管辖,没让宵小之辈为所欲为。而当时管辖整个江湖的,恰好便是那正道第一魁首、昆仑望月派掌门人燕川,据说燕川是当时的江湖第一人,在风雪不休的昆仑山上望月舞剑,最终以二十三月相创出了“望月剑法”,并创立了昆仑望月门,以一己之力镇压江湖十数年之久,有“上问九霄下怜尘俗”的美名。

    十年前,祁临澈也才十五岁,那时候的他虽然对江湖和朝廷的关系有所不满,但也没生出想要对江湖下手的心思,因为那时候燕川还在——只要燕川在,江湖就是“侠者”的江湖。这不仅仅是祁临澈的想法,还是天下人的想法,可以想见,燕川的名望是何等高绝。

    但是,天不遂人意,十年前的江湖出了一位杀人如麻的妖女,修炼着一门诡谲阴毒的武功,能够吸食他人的内力以及血液来增长功力,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足以媲美燕川的高手。燕川当时身为武林第一人,自然被托以重任前去困杀妖女,但谁知他这一去便失去了踪影,生死未卜,下落不知。可那妖女却没有死去,反而在那之后又剿灭了一个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世家,这才从此销声匿迹,不再为祸江湖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猜测,燕川已经身死,一身绝世的武功都成了那妖女的养料。

    也是直到“燕川”死去,江湖隐藏的各种弊端这才一次性爆发了出来。

    燕川是个武夫,虽然人品高洁,满身侠气,因为他的品格而追随他的人数不胜数,但江湖上唯利是图的小人也很多。燕川一死,那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天空就消失不见了,即便有侠义之士努力维护燕川,但顶不住恶人嘴碎。那时满江湖都传播着“燕川被妖女迷了心窍,放了妖女一马,这才让妖女剿灭了世家”的谣言,三人成虎,众口铄金,闹到后来几大门派都联合在一起,上昆仑山要求说法了。

    要说法是假,想逼燕川的妻儿交出燕川的武功心法是真,绝世武学带来的诱惑太大,就连昆仑望月派都人心浮动,有些坐不住了。但燕川的妻子是一名柔弱的大家闺秀,唯一的儿子也才七岁稚龄,哪里顶得住几大门派的责问?燕川的妻子为了维护丈夫的名声,更不愿意交出被几大门派认定为“得了燕川真传”的儿子,因此在将儿子托付给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之后,便当着各大门派掌门人的面自尽了。

    逼死了正道魁首的妻子,这是明晃晃地打了昆仑望月派的脸,就算昆仑望月派也想得到燕川的真传,也不能再坐视这些人继续胡闹下去了。就在几大门派闹得不可开交之时,早已被人认定为“逝世”的燕川居然回来了,并且一回来面对的,便是妻子已经冰冷的尸体。

    后来,人们都说燕川疯了。他带着妻子的尸体离开了昆仑望月派,打伤了许多人。这些人对于当日之事忌讳莫深,不愿意承认是因为众人的贪婪而逼死了燕川的妻子。只编排燕川被妖女美色所惑,一时手软酿下大错,这才让妻子羞愤自尽。

    燕川隐退江湖后,江湖的风气也日渐败坏,随心所欲的江湖人令朝堂百姓苦不堪言。燕川的事迹也一直被祁临澈视为前车之鉴,告诫着他治理江湖不可光凭一己之力,必须制定下足以桎梏天下的“律法”,否则一旦“力量”消失,压抑后的反噬只会让境况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祁临澈躺在床榻上,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他心想,自己的面子真大,居然会惊动燕川这座销声匿迹足有十年的大山。

    燕川威名赫赫,武艺可谓高绝,隐居深山的小傻子发现打不过,大概还是会跑路的吧。

    他不怪她,毕竟那是燕川。燕川没有错,毕竟对于江湖来说,杀他,那叫“立场正确”,什么毛病都没有。

    江湖与朝廷,早已不死不休。

    “我叫云出岫。”他听见她空灵悦耳的嗓音,既不清脆也不甜美,冷淡的,平静的,好似掺了雾状的云,“我为什么要跟你打?”

    “姑娘若不想与老夫交手,便自行离开吧。老夫已答应了他人要除去奸相,虽说胜之不武,但老夫罪业在身,并非担待不起的人。”燕川的语气也很平静,甚至带着几分长者的温和。他是要么不做,要么决定去做了就不会犹豫的人,前来杀人,他必然是想好了此人该不该杀,这才决意下手,但他并没有打算牵连无辜之人。

    “你要杀祁临澈?”望凝青歪了歪头,理直气壮地道,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燕川叹了口气,道:“姑娘天人之姿,有如云上之人,何必助纣为虐呢?”

    望凝青才不管谁是纣,她也学燕川一样叹了口气,摇头晃脑很是无奈的样子:“可是他管饭啊。”

    在屋内听了一耳朵的祁临澈原本还有几分感动,立时就被这不解风情的木头给吹灭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燕川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回答,很是沉默了一下,“若姑娘不嫌弃,老夫可以管姑娘的饭。”

    祁临澈脑袋一热,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门,突然想掀被而起。

    “我不信你。”望凝青又叹道,“我只信他,我不信你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我下山后,第一个说要管饭的男人把我卖给了老鸨,第二个说要管饭的男人要纳我当二十八房姨太。”

    望凝青很平静地说道:“他是第三个,我没让他管饭,但他还是给我饭吃,还帮我洗衣服、打扫房间,他是好人。”

    那你的“好人”好廉价哦。祁临澈面无表情地想。

    “师父说过,事不过三,原本我就打算过了三次后再也不找人管饭了,所以我最后相信的人只有他了。”

    望凝青拨了拨琴弦,缓缓抽出了暗格中的长剑,因为拔掉玉兰发簪而散下的墨发轻抚着她的脸,一张清艳如皎皎明月的容颜。

    “你要杀他,先问过我的剑。”

    屋内,感觉到气血终于开始流通的祁临澈默默地捂住了脸。

    屋外,神情沧桑的燕川在一瞬的错愕之后,有些心疼地拧起了眉眼。

    明月清风,伊人白衣覆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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