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无心孰为境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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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曲长负离座起身, 走到隆裕帝面前行了礼,这才说道:“陛下,周王殿下所说的情况, 臣实在不知, 臣方才失神, 是因为想到了陛下在《浮梦录》中曾经写到过的一个故事。”

    大凡当皇帝的自幼读书, 都会有些较为风雅的爱好,而隆裕帝不喜书画, 就爱写点散文笔记追忆少年旧事。

    他不但爱写,还给自己取了个“退思客”的笔名, 一本正经地将书册刊印,赠予身边宠爱的皇子和大臣。

    许多人当面诚惶诚恐地接过, 回家就将御赐书册高高供奉起来,碰都不让人碰,生怕折了一个角。

    毕竟当今圣上性情颇有古怪偏狭之处,这种小事他哪天想起来了,还真的很有可能去计较。

    但曲长负偏生在拿到书的第一时间, 就已经将它逐字逐句地翻阅通读,甚至基本内容都已经能够背诵下来。他知道, 掌握一位帝王内心的想法偏好, 可比什么都要重要。

    而当一位帝王将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自觉或不自觉地表露给了别人,其实他也就等于失去了身居高位者那份应有的深不可测, 而有了被掌控和利用的可能。

    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。你当了皇上,本来就该孤独寂寞, 绝不可让别人摸透你。

    今天, 无论是齐瞻, 还是齐徽、靖千江, 以及曲长负,所有的说词,都是围绕着这一点来进行的。

    闻言,隆裕帝果然道:“你读过《浮梦录》?想起什么来了?”

    曲长负道:“臣记得,陛下曾经写过一件您少年时与定襄太子同游的旧事。”

    他稍稍沉吟,尽量用最简单但却十分动人的语言,将那件事情讲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其实事情本身很普通,就是讲了小的时候,定襄太子带着尚且年幼的隆裕帝避开了内侍奶娘等人,偷偷去永巷附近的一片树林中去玩,那里素来罕有人至,因此荒草丛生也无人打理。

    玩耍的时候,隆裕帝发现,池塘中竟有鲤鱼,便想去捉,结果不慎掉入池中,当时定襄太子想也不想,便跳下去救他。

    最后两人险些一起淹死在里面,还是被无意中经过的小太监捞出来的。

    定襄太子还要好些,只是感染了风寒,他却因为年幼,连发两日高烧,醒了都不敢睁眼,生怕受到责怪。

    然而当时隆裕帝却听见父皇与长兄对话的声音,定襄太子正在为他求情,言道这次的意外都是因为他私自带着幼弟玩耍,一时疏忽,请父皇不要怪罪弟弟。

    而先帝则笑言道,若是两人未曾落水,那他一定狠狠责罚,但如今担心更多,因而责罚也就下不去手了。

    这便是面对骨肉,为君之前,先是人父啊。

    曲长负将这个故事讲完之后,也俯身叩首,其余的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隆裕帝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

    曲长负了解这位皇帝。

    他先丧兄,再丧父,年纪轻轻被推上帝位,后来又与太后一党以及群臣、外戚斗争,养成了多疑的性格。

    但实际上,他的内心深入依旧是对昔日的亲情有着追忆和渴望的,不然也不会厚待靖千江,并且不断追忆幼年往事。

    曲长负讲的这

    个故事,不但唤起了隆裕帝对于长兄的思念,而且还影射父子之情。

    为君之前,先是人父,而现在,他的儿子正跪在地上,苦苦祈求着他的信任!

    隆裕帝对于齐徽和靖千江两人的怒火与疑虑,同时有所消减。

    除了隆裕帝,还有一个人在怔怔瞧着曲长负,对这个故事听的无比着迷,那就是齐徽。

    两人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像这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努力过了。

    曲长负总是拥有谈笑间将一切化解的力量,他最懂得如何在恰到好处的时机,说出怎样的话语。

    以前在他的面前也是同样,只消三言两语,无论自己有天大的怒气都能化为乌有。

    只是后来,曲长负越来越不愿意同他说话罢了。

    靖千江跪在地上,低着头,悄悄白了齐徽一眼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殿外有人快步而来,高声道:“陛下,臣有事启奏!”

    靖千江和齐徽同时看去,来的人竟然是嘉王。

    按照辈分,隆裕帝还要管嘉王叫上一句“皇叔”,因他年纪大了,身体不佳,因而宫中各种大型集会都被特许不必入宫,也素来不怎么管事。

    没想到在这种混乱的场合,他会突然出现,正在看好戏的齐瞻皱了皱眉,感觉到事情可能有变。

    隆裕帝道:“皇叔怎么入宫来了?你既身子不适,不必如此奔波。”

    由于怒气未消,他说话的时候,脸色依旧有几分僵硬。

    嘉王行礼道:“宫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,臣即便只是一个闲人,也已经听闻了,太子和璟王若是有错,便该重重责罚,不可姑息,但在此之前,臣想先请陛下见几个人。”

    隆裕帝自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:“传。”

    人在宫外候着,一边的内侍小跑着去接,嘉王道:“这事原本是因京兆尹接到有人报来的案子,说是见到京郊有一队马车被凶徒追砍。臣当时恰好在附近的别院休养,便令王府家丁上去帮忙,未料这案子竟还与今日宫中之事撞上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话间,人已经被带了上来,竟然是两个只有六七岁大的男孩子。

    两人脸上手上都带着血痕,衣服虽然因为要面圣整理一番,但是依旧能看出污迹与划破的痕迹。

    其他人都是满脸莫名其妙,其中一个男孩,却已经要哭出来了,看着张泰叫了一声:“爹!有人要杀我!”

    齐瞻的脸色瞬间一变,猛地意识到了什么,暗道一声不好——他中计了!

    张泰和年永龄都愣住了,这两个男孩正分别是他们的儿子,原本跟着其他家眷一起向城外转移,以防今日之事后被人为难问罪,没想到竟然弄成了这幅模样。

    张泰听见儿子喊自己,立刻便要过去,却被侍卫拦住,他忧心如焚,只能颤声道:“怎么弄成这样了?奶奶和娘呢?妹妹呢?”

    男孩哭着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们被拿刀子的人追着砍,后来就有人把我先救出来放在马上带走了,没看见娘和奶奶、妹妹。”

    旁边的年永龄虽然没说话,但脸上明明白白地露出了担忧惊恐之色。

    能干出这样的事情,除了齐瞻,不会再有其他人了。

    他们受到了齐瞻的威胁,不得已背叛齐徽为他效力,有很大一部分&#

    30340;原因就是顾及到家人的安危。

    但谁能想到,齐瞻表面上保证安全将他们的家人安全送出城,背地里就派人追杀,以期永绝后患。

    真是心狠手辣!

    嘉王缓缓地道:“臣一听这是张大人和年大人的家眷,便觉得十分奇怪,为什么他们的家眷会仓惶逃跑,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呢?”

    他看着张泰和年永龄道:“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,若是再不说实话,可当真就要断送满门性命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脸色遽变,齐瞻见状心知不好,再也顾不得其他,高声道:“且慢!”

    但与此同时,年永龄已经开口:“是、是魏王让我们这么做的!”

    两人的语声混杂在一起,更添微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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