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五章 陛下深意的第N此研讨会(6k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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值摹!

    “换言之,天子不怕咱们闹事,甚至巴不得咱们闹事,我想,可能这,才是天子真正的目的吧,真要像景兴那样,那就正中天子下怀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为什么啊,单纯的找骂?”

    荀彧想了想,问:“儒林如果真的是集体上书,把咱们都卷进去,你们以为天子要如何应对?”

    荀悦道:“经义之争,无非是辩,论两字而已,区别无外乎规模,若是咱们这些人也跟着卷进去,那这就是对教化二字的定义了,也必将深远影响,甚至是决定百年之后的文学方向,天子应该,就是想要这样的辩经大会吧。”

    杨彪臣吟道:“如此说来,天子是有完全把握赢了,可是天子如此荒谬,赢又从何而来?谁又能帮他辩论经学?贾诩么?便是再怎么拉偏架,也不可能胡搞吧”

    荀彧突然叹息一声道:“辩的,不一定是经,或者说,不一定是咱们的经。我且问大家一句,咱们各自家中的家学,到底是从何而来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祖宗先贤传下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假,可怎么就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的呢?怎么就做到,将这经意的注解之权全权握于己手的呢?”

    却是荀悦率先明白过来荀彧的意思,道:“文若你的意思,陛下肆意乱改圣贤绝学是假,重掀今古文学之争才是真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其实回望历史,我大汉原本一直都是学官学的,高祖皇帝,文皇帝,武皇帝,在设计制度的时候本就刻意的考虑了儒林做大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直到哀帝年间,子骏公(刘歆,宗室)在整理典籍时,寻到了更早版本的五经,以这更早版本的五经为基础,这才发展而成了这古文经学一派,然而至始至终,这古文经学派,可是从来都没有被列入过官学啊,所以这学问才流转于我等儒林世家之手,说白了,本就是民间学说而已。”

    那说起这段历史这帮学术大家到是都很熟悉了,陈群道:“所谓官学,也就是今文经学派,实质上还是以维护皇权为核心的,主张以帝为师,光武之后天子以太学为基,以亲自参与辩经的方式,推动学术上的探讨、推陈、出新,实质上已经控制了文学经义的研究方向,天子不仅仅是权力上的领袖,亦同时可以很轻易的成为学术上的绝对权威,主导国家的舆论,思想,应该说,光武帝这样的设计,是称得上雄才伟略的。”

    “然而光武帝可能目光终究还是浅显了一些,或是没料到将来的外戚之祸居然会严重到如此地步,说到底,太后是没办法参与辩经,引导经学发展的,天下儒生总不可能以太后为师,随着一朝一朝的太后临朝,国子监自然荒废,今文经学派,至此没落。”

    “也正是因为如此啊,古文经学派逐渐发展壮大直到成为主流学术,渐渐的,就连今古之别,也已经无人谈起,好像这文学本来就是如此一样,我等世代研究古文经学派的世家,反而成为了天下各地研究经学的核心,成为了儒林领袖。”

    说着,陈群不客气地道:“所谓弘农杨氏,汝南袁氏,颍川荀氏,随着累世公卿的影响力,与你们在周易、尚书的权威性上相辅相成,互相成就,最终被树立成为真正的学术中心,几乎替代了国子监的作用,所谓门生故吏遍天下,自然也就由此而始了,我大汉这十余年间的动乱,呵呵,也同样由此而始了啊。”

    汝南袁氏,现在已经没了。

    可弘农杨氏和颍川荀氏这不是还在呢么,家学还都给写进建安大典了,这学术成就上比之先人只有过之没有不及,一时间,这杨彪还被陈群给说了个大红脸。

    荀悦的脸色也稍稍有点不太好看,反倒是荀彧,可能是因为已经退休了的关系,倒是还挺坦然的。

    点头道:“我记得以前我给天子讲学的时候,天子曾说出过一个“六经注我”的概念,只是没有深说,当时看来只觉得狂妄,现在想来,说不定从那时开始,天子就已经有了这重启今古之争的想法了啊。”

    (汉朝时讲究的是我注五经,恨不得把圣贤书的每个标点符号都作上一万字以上的注解,以此来掌握经书的解释权。所谓六经注我,是宋明文人的玩法,提出自己的观点,然后从六经中想方设法的去找论据往上面套,证明我这个意思也是圣人的意思,巅峰应该就是王阳明,往圣文学都快要容不下他了)

    说完杨彪就忍不住问:“可是,不是已经有了建安大典了么?”

    荀彧不屑嗤笑道:“光武帝尚且要当国家的学术领袖,尚且要推陈出新,当今天子之雄心远胜光武百倍,区区一个建安大典,难道天子就会满足么?”

    却是参与了建安大典编纂的王邑开口道:“建安大典,亦是吸收咱们众多的家学,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所做,亦没有出这古文经学之范畴,咱们的这位陛下的雄心莫说比之光武,比之秦始皇怕是也要胜出几筹,又如何甘心在文学教化一道上受制于人?当年荀公您讲学的时候,天子想要六经注我,现在,只怕是天子连六经都懒得用了,却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,我看天子所求,乃是出口成宪,我言,即是圣人之言,我,即圣人。”

    这话,在这一众读圣贤书长大的大臣听来实在是太过惊骇,然而如此去想,这却是至少比焚书坑儒要靠谱的多。

    当今天子,哪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想,不敢干的?

    一阵惊骇的沉默之后,还是荀彧深以为然:“是了,这,才是今上天子!所以我是以为,与其说天子有信心在辩经中获胜,不如说,只要天子拿出非古文学的概念出来,打破古代文学对经学的垄断,不论最后结果发展成什么样,咱们就都已经输了。”

    荀悦接话道:“天子不会拿出今文经学派来东西出来的,贾诩肯定不懂,陛下自己,实话实说应该也不会太懂,如今这天下儒生已是百万不止,拿出来了,也必然压制不重,我猜测,天子手里必然有一重器。”

    “天子,可是已经许久都没有过问过朝堂上的事儿了,仲豫在北宫办公,离天子远比我等都近得多,可知道天子最近在搞什么?”

    荀悦想了想道:“都是在研究皇家科学院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“能不能查一下,天子最近都在看什么书,或者写了些什么东西呢?”

    荀悦想了想,道:“伏后欠我一个人情,应该可以试试。”

    然后大家又各自说了一些废话,散了。

    出来之后杨彪还悄悄的问呢,“伏后为何会欠你的人情,郭贵人失宠的事儿,是你们联合设计的?”

    荀悦笑了笑道:“你想得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伏完本就是儒林大家,与你我两家本就是累世相交的旧友,眼下这天下将定,以后可不比以前了啊,魏公和皇叔,是马上打天下,将来,这天下终究还是要交给咱们这些提笔治天下的人的。”

    “郭贵人虽是失宠,但终究是因为为妻不贤,却并非是因为礼法之争,‘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’天子这话说的可是够狠的啊,可要知道咱们这位皇后,这名声可是还远不如郭贵人来着呢,反倒是何后,在宫中甚至是朝野之间,素有贤名,据说是四季常服不过八套,还都是打了补丁的旧衣服,宫中数以万计的纺织宫女,也一直都是她在管,前些年朝廷穷的时候,跟魏公较劲的时候,据说人家是把娘家陪嫁的首饰都拿出去换了粮谷给宫人们来吃了呢。”

    “说起来,这么多年下来,这后宫里的事儿,包括魏公在内都把注意放在了曹、郭两位的身上,这何后,可是不声也不响的,重新给自己混了个后字啊,此人毕竟与天子是共患难走出来的,道义,名声,法理,任谁也挑不出人家半点的不是。她父亲伏完,势力虽然不大,却也是当今儒林领袖之一,眼下这个节骨眼上,举足轻重啊。”

    “太尉说笑了,郭贵人恃宠而骄,何后贤明爱人,冥冥中自有天数,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”

    “洛阳北宫中的庖厨已经几乎没有阉宦之人了,令君坐镇北宫,又深得陛下信重,这后宫中的伙食安排,哪位娘娘吃什么,喝什么,什么时候吃的油了腻了,还不都是您说了算么。”

    荀悦愣了一下,缓缓道:“你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多不多的,也都已经不重要了,眼下何后所欠缺的无非是子嗣罢了,这原本就是天子的算计之内也说不定,天子乃雄主,不管这次他谋划的是什么,哪怕是觉得如今羽翼已经丰满想要卸磨杀驴,我都不觉得奇怪,我等儒林既然想要立足,伏后之地位自然也就是重中之重了,无论你们荀氏怎么想,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,从今天起,我弘农杨氏支持何后。”

    说完,杨彪就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荀悦望着杨彪的背影良久,而后叹息一声,继续缓步的进了中书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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